221 不胜而胜，不败而败（下）

　　玛蒂尔德极富绅士风度地下达了最后通牒。以军威逼迫朱三沅乖乖就范。

　　朱三沅眼望库劳方向，微笑不语。

　　肥龙明白朱三沅的心思，笑道：“妹子，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哎，算啦，不跟你废话了。送你俩字儿——不给，送你仨字儿——就不给，送你四个字儿——死活不给……”

　　“好，你们可别后悔！”玛蒂尔德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市民和仆人们面面相觑，心说怎么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不都说好息兵罢战了嘛，怎么就一言不合，又撸胳膊挽袖子？

　　士兵们也大惑不解，但不敢言语，眼巴巴瞅着艾雷恩、德赛维和雅米拉。

　　艾雷恩同样纳闷不解，说道：“长官，我不明白，我军为何要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这不是战斗，是屠杀！我以我的贵族血统发誓，我从不畏惧牺牲，但我绝不希望自己像猪羊一样被宰割！”

　　“多虑了。”朱三沅淡淡地说道。

　　肥龙感觉好笑，心说艾雷恩算是朱三沅的“情敌”吗？应该算。就像自己暗恋对象的实际伴侣，这种醋酸是一种“我吃不到葡萄，你也不能吃”的酸劲儿。虽然有时也明白，即便人家分了手，暗恋女生也不会垂青自己，但出于羡慕嫉妒恨吧，自己还是会吃下一任“情敌”的醋。

　　当然，朱三沅死活不肯承认，说自己对艾雷恩的冷漠，完全是为了打压这家伙傲慢的态度，不能助长他处处以“贵族”自居，还歧视劳苦大众、脱离群众的错误认知。

　　有时候，肥龙本着“瞧出殡的不嫌殡大”的原则，也从中起哄架秧子，看朱三沅的笑话；有时候，又觉得朱三沅可怜，比如现在，每当这时，肥龙就会涌起一阵江湖义气，要替哥们儿拔创出头：

　　“哎哎哎，说你呢！你们几个小姑娘离远些，小心溅一身血，再吓尿了裤，小凉风一吹，再飕了裤裆，回头伤风感冒，抓一把良药，就着凉水往下一灌，顶上一凉嗝、底下一凉屁，俩腿一瞪，眼珠一翻，踹了、尼玛嗝屁着凉大海棠了——”

　　艾雷恩挺了挺胸膛，不屑与粗鄙农夫斗嘴，“哼！”

　　朱三沅忍住不笑，冲身后的人群摆摆手，“诸位放心，不会有事。”

　　主将如此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手下将士们也恢复了底气，一个个昂首挺立在风雪之中，军威严整。

　　寒风萧瑟，夹杂着零星的雪花。不知是风雪的缘故，还是对玛蒂尔德雇佣兵团的恐惧，仆从和市民百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望眼欲穿地看着库劳的城门。

　　此时，库劳城中一片混乱。

　　有些雇佣兵为了争抢同一个战利品而发生内讧，刚才还是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眨眼之间就成了拔刀相向的仇人。

　　绝大多数雇佣兵，还是专注于洗劫城镇的。好在城中百姓已经随朱三沅安全撤出，并没有发生屠城血洗等暴力事件。

　　玛蒂尔德回到城镇广场，吹响了集结的哨声。

　　雇佣兵们只是稍微一愣，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抢夺财物。

　　玛蒂尔德大怒，“临阵脱逃，不听调令，是要被处死的！”

　　有几个满载的雇佣骑兵正从她身边经过，他们的覆面盔全都挂在了后背，狰狞的面容暴露在外。

　　他们停下马，说道：“女士，我们已经完成了合作协议。如果你需要我们为你战斗，请重新支付薪水……另外，即便如此，也要等我们先处理完战利所得。呵呵，所不定，把这些东西一卖，我们还不想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呢。”

　　“是呀是呀，拼了半条老命，总算是能活着享受啦！”

　　“没错，钱嘛，有命挣，更要有命花！我从此告别雇佣兵的生活啦，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哎，长官，哈，女士，要不然，你就跟了我吧，啊？哈哈哈……”

　　玛蒂尔德甩手就是一马鞭，在那名雇佣兵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呸！”那人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转身出了城。

　　玛蒂尔德纵马在城中发号施令，召集雇佣兵，“战斗还未结束，敌人转移到了城外，只有彻底消灭他们，才算完成夺城的任务！跟我出城，你们这帮懦夫！”

　　被她雇佣的职业杀手、赏金猎人摇摇头，“女士，我们不是瞎子，很显然，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库劳城门虽然对我们敞开，但城镇的印信仍在敌人手中。拿到印信，才算拿下城池。他们就在城外，快跟我来！”

　　雇佣兵们摇摇头，“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城镇显然是在我们手中。”

　　无论玛蒂尔德怎么解释，所有的雇佣兵都拒绝再为她服务。

　　雇佣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城镇洗劫一空，之后便作鸟兽散，以防被守军反扑、报复。

　　望着退潮一般离去的雇佣兵，玛蒂尔德毫无办法。轻打坐骑，失魂落魄地来到城门处，与朱三沅的部队迎面相遇。

　　“都走了，我没数错吧？”朱三沅平静地问道。

　　玛蒂尔德仰天长叹，“耀眼的太阳，终究会被黑夜赶下西山。刚正耿直总敌不过阴险狡诈，哎……也罢也罢。这么说，你是要俘虏本姑娘了？”

　　朱三沅挥手，把队伍让开一条路，“以奇用兵，以正治国。玛蒂尔德，你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劲的、值得尊敬的对手。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

　　玛蒂尔德颓然一笑，说道：“我有个问题请教，想在离开前搞明白。”

　　“请讲——”

　　“这场战斗，到底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朱三沅反问道：“输赢，难道就这么重要吗？”

　　一阵沉默之后，玛蒂尔德轻夹马肚，刚刚走出两步，又拽住丝缰，“那究竟是谁赢了呢？我实在想不通……”

　　“有战就有和，有胜就有负。从我们接受委托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输了；从我们签署停战协议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赢了……”

　　玛蒂尔德打断道：“男人都喜欢这样糊弄女人吗？难道要一个具体的答案就这么难吗？”

　　“如果非要一个具体的答案……我倒客观的认为，我军不胜而胜；贵军不败而败。”

　　“谢谢，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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