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究竟谁是叛军（下）
无疑，这是一次自杀冲锋。
远征军将士们无人穿戴盔甲，无人持盾护卫。他们的武器是一把轻剑，和牙齿。
只有老统领，坚持穿戴着80斤重的豪华纹章板甲，头盔上插着两条高高的、艳丽的帽缨，身披大红色披风。
老统领命令贴身侍从，用铁链把自己固定在马鞍上。
他高举佩剑，跃马在最前，“冲——”
两千远征军，全都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每一个倒毙的将士，都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老统领如愿死在了战马上。
他就像风雨飘摇的大帝国，在奔腾的马背上摇摇欲坠。
库吉特人没有迎战，他们全都向四周散开，没放一箭。
也许他们是远征军的气魄所震慑，也许是出于对勇士的敬畏。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无需浪费箭支。
当远征军最后一个站着的士兵也耗尽气力，终于倒地之后。库吉特人才鞭鞭打马向前，打扫战场。
他们收敛了远征军将士遗体，合葬于孤城之外。以一扇破门板为墓碑，上书“帝国两千勇士墓”。
墓碑下面，还用小字写了这么一段话：“过路的人啊，请转告帝国的同胞，我们在这里为国尽忠，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远征军还是有幸存者的。
他们不是逃兵，他们是勇士。
他们也在冲锋的路上，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幸运的是，他们没有气绝身亡，而是休克昏迷，后来被库吉特人救醒。
库吉特人给了他们饮食，和必要的医治，把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库吉特人没有把他们当奴隶、俘虏，而是释放了他们。把他们蒙着双眼，送到帝国的边关城镇。
“尊敬的勇士，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兄弟，只是政治诉求略有分歧。现在，你可以回到故乡家人的身边了，并且有义务、有责任，把远征军的遭遇公之于众。让那些阵亡英雄的家人知道，他们的儿子、父亲、丈夫，是多么的英勇。”
幸存者们失魂落魄地走近边关要塞，刚刚表明了身份，就被哨兵们抓了起来，然后被冠以“叛徒”的骂名，绳捆索绑，连夜押解进首都。
那一夜，天空下着无声细雨，异常的寒冷。
进入帝国首都之后，幸存者们被分开关押，每人都享受了监狱小单间的待遇。这是防止他们串供。
随后，他们没有被允许休息和进食，而是连夜提审。让他们详细地说明远征军进入草原之后的事情。
幸存者们如实交代。
然而，审讯者并不满意他们的回答。骂他们是叛徒、奸细，还下令对他们进行刑讯逼供，严刑拷打。
随着刑讯的进行，幸存者才逐渐拼凑出了这几日发生在帝国内部的事情，这让他们既毛骨悚然，又伤心失望，情绪几近崩溃。
是的，大帝国压根就没打算派遣援军和补给队。
当远征军进入草原之后，迟迟不肯发兵配合的哈伦哥斯家族和哈劳斯家族就进行了一次密谋。
他们认识到，如果远征军获胜，对他们两个家族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首先，老统领的家族势力肯定会大幅提高。而且帝国还会治他们两家不出兵之罪。
而如果远征军失利，帝国统治者同样会迁怒于他们两家的怠军问题。
既然大帝国已经是朝不保夕，他们两家就该“早做打算”，要找个成熟的机会跟大帝国翻脸。
这个“成熟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远征军回信说占领了拉那，要求帝国速派援军、速发补给，以期毕其功于一役，永久解决草原游牧民问题。
哈劳斯家族与哈伦哥斯家族，一拍即合，抓住这个机会，纷纷上表，弹劾远征军大统领，诬蔑他有不臣之心。
至于证据，当然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吹毛求疵，鸡蛋里头挑骨头，还能挑不出大统领谋反的证据？即便找不出合适的证据，我们也可以帮他创造一个证据。
于是，这“二哈”家族的在朝官员，纷纷上表，揭发检举大统领的“谋反证据”，一个个都成了考古学家、历史文献学家、大编剧。
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然后断章取义。或是捕风捉影，或是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列数大统领之罪状。
哈劳斯家族和哈伦哥斯家族的大族长，更是拿着大统领的报捷信大做文章：
远征军既然连战连捷，为何还要催促援军和补给？
拉那城池坚固高大，且深入大草原腹地，心脏地带，怎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占领？
于是，他们总结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大统领趁大帝国衰落之际，借出兵伐虏之名，行割据之实。此番库吉特人之叛乱，或与大统领里应外合之毒计，以探大帝国之虚实，以榨取大帝国之最后精锐，逃遁草原，拥兵自重、割据称雄，或效仿罗多克叛匪之故事……
大帝国统治者被雪片般的诬告信搞昏了头，对大统领产生了怀疑，于是在“二哈”家族的怂恿下，派使者持诏书入草原，命令远征军即刻返程，回朝述职。
使者还未出首都，“二哈”就派出亲信，密报库吉特人。
于是，使者刚进入草原，就被库吉特人捕获。
一而再、再而三，连续几波使者在进入草原后，都杳无音信。
“二哈”于是在帝国统治者面前重参一本，说使者肯定是被大统领扣押，谋反之心昭然天下！
“不……也许是被库吉特游骑兵给截获了……”
大帝国统治者最后一丝冷静，也被奸臣一句话抹平：“既然远征军把库吉特人打得溃不成军、丢城失地，后方道路岂能不保？这难道不与他之前的战报互相矛盾吗？”
远征军统领绝对想不到，在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尽忠的时候，大后方早已把他们列入“叛军”的行列。
大帝国统治者宣布远征军为叛军。
“二哈”家族趁热打铁，要求扩编部队、请求帝国增派粮饷，以应对来自草原叛军的威胁。名正言顺地扩张了家族势力，为他们的反叛打下了基础。
据幸存者回忆，哈伦哥斯家族与哈劳斯家族，是踩在同伴的尸体上，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大帝国终于要迎来自己的末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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