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下璧人
“信女季孙蔷，见神迹以祈苍天垂怜。”
“一愿神功得成，可亲手屠了那禽兽，为娘亲报仇。”
“再愿恩人事事顺遂，福报临身，身体康健。”
“三愿......”
“三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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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禾在巨石后探首看着这一幕，参天樟树下，月影如纱披撒在云瑶身上，显得她肌肤更为白皙。
云瑶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叩首，冲着苍穹中划过的飞星跪拜，样子十分专注虔诚。
穆禾本想上前，但又怕扰了云瑶心思，只得半蹲在巨石后，不敢言语。
晚风拂过，樟树叶落，落叶随风飘至穆禾额顶，穆禾不以为然，轻手一拍，可枯叶易碎，他这一拍倒发出了‘噼啪’一声响动。
那响动声虽小，可云瑶毕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听觉更优于常人。
她耳廓轻动，闻听异响，忙起身，手持剑柄，欲拔剑出鞘，冲着巨石后的穆禾喊道：“夜半三更，何人鬼祟躲在石后窥探？”
穆禾皱眉，气的拍了自己手掌一下，而后缓缓起身，面露尴尬冲云瑶笑笑：“云师姐，是......是我。”
见来人是穆禾，云瑶倒松了一口气，持剑柄的手也松开来。
她见穆禾站在原地冲她傻笑，于是问道：“穆兄......不对，如今该唤你元宇师弟了。这时辰你怎在此地？”
穆禾绕过巨石，向云瑶走去，两步便到了樟树下，与云瑶比肩而立。
他与云瑶面面相觑，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夜里睡不踏实，见月色正好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却见了这许多飞星，就一路顺着飞星的方向走来。其实方才我远远就瞧见云师姐了，但看你好像在潜心祈祷，我也不好叨扰，便躲在了那块石头后面。”
“我亦是睡不着，起身出来走动走动，却不想见了这许多飞星。听说对着飞星许愿，若够虔诚，上苍便可听见，允了凡人夙愿。其实说到底，也是女子心思小巧，才会做这些无聊之事，惹得你见笑了。”
“不......不曾。”穆禾见云瑶紧盯着自己双目，突觉心跳加速，脸颊也似火烧般，他忙移开了眼神，望向皓月：“娘亲说过，心诚则灵。人活着，总得有个希望。”
穆禾这话说的虽好，可话音刚落，因饥肠辘辘，肚子发了几声异响，惹得云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瑶这一笑，穆禾面颊又显得更红了些。
“听元礼说，晨会后你便随着离隐师兄去了他屋内，教你派中规矩。离隐师兄修为大成，辟谷数日不食也是常事，倒苦了你了。”云瑶目光探向穆禾的腹部，见穆禾似孩童般害羞躲闪，接着笑道：“哈哈，师弟不必见外，膳房过了用膳时辰是没有吃食的，想来你定是饥饿难耐。你且在此地等我，我自有办法寻来好的吃食让你果腹。”
云瑶话罢转身快步离去，穆禾叫喊了她几声也没能将她留住。
他低头望着腹部，肚子却又叫了几声，他轻拍了几下肚子，嗔责它不争气让自己丢了颜面。忽地，空中一道赤色光芒闪过，穆禾忙抬首向空中望去。
说也奇怪，方才还如银盘大小的皓月竟就这般凭空消失了，连带着那万千星辰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他那日初登舒华时所见的奇异蜃景。
夜空浮现一巨大城池，城池四下被火焰环绕，空中不时有火球坠落击向城池，却被一无形屏障遮挡在外。虽以入夜，但那城池仍通红一片，似是分不出昼夜黑白的。穆禾细观下，见城池错落分布，似包围着一宫殿。那宫殿庄严巍峨，堪比舒华。
他正瞧着入迷，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臂膀被拍打了数下，忙回了神，回首一看，是云瑶不知从哪里取来了吃食捧在手中。
那吃食用素纸裹了几层，云瑶缓缓剥开，内里包着的，则是小巧精致的桂花酥。
她冲穆禾晃了晃手中糕点，笑道：“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那桂花酥清香味浓郁，色泽诱人，穆禾向云瑶道了谢，而后探手取了一块放入口中。
桂花酥制的甚好，酥绵不已，入口即化。
“想不到派中也有这些吃食，像是镇上黄大娘的手艺，十分可口。”
见穆禾赞不绝口，云瑶所幸将那素纸包着的桂花酥一并放在了穆禾手中：“那便多吃些。舒华派吃食本就由青鸾镇供着，你尝出镇上手艺也不惊奇。我素日里不喜食甜，便用素纸包着，一味放在柜子里，想来也有三日了，不过现下秋凉，吃食也不易坏掉，拿与你吃，也不算浪费。”
云瑶虽如此说，可穆禾心里却明镜似的。
早膳时他还见云瑶进了豆沙包，那可比这桂花酥要甜上许多，且这吃食又用素纸精心包裹了这么几层，想来应是爱吃，才会如此珍重保存。
穆禾心存感激，却也不好戳破云瑶的谎言，于是取了一块，递给云瑶：“云师姐尝尝，黄大娘手艺最好，这桂花酥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美味的紧。”
见云瑶还有推脱，穆禾所幸将桂花酥送入云瑶口中。
云瑶神情呆滞，倒像是被他这动作惊到了。
已入了口的桂花酥，另一半还在穆禾手中握着，她就这么噙着那半截桂花酥，又见穆禾面带笑意，心更跳的厉害。
她只能一口咬下，而后捂嘴嚼食，道了声好，便不再言语。
穆禾笑笑，而后拉着云瑶一并背倚着树干坐下，又将桂花酥垫着素纸，放在两人中间空地上，与她一同分食。
“方才见师弟昂首观望，可是还有飞星掠过？”
“并非。”穆禾摇头，后又昂首望苍穹，却见此刻那蜃景已然消失。
他指了指方才看见蜃景的地方，向云瑶描述道：“方才就在那个方向，现了蜃景。景象奇特，有一在烈火中建起的城池，城池中还有一宫殿，气派不输舒华派。”
云瑶顺他手指方向望去，见月明星密，朵朵云彩暗沉相随，夜空静谧安详。
“蜃景极少遇见，且多在湖畔海滨，师弟可在这高万仞西绝山巅见到，实是幸运。不过蜃景虽美，终究是昙花一现，令人惋惜。”
“说起昙花，云师姐可知离隐师兄门前种的那些昙花吗？”穆禾想起日间元离隐门前常开不败的昙花，不免生了些惜花之情：“离隐师兄以内力注入花茎中，致使昙花日夜常开不败，连香气都已散尽，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有些可惜。”
“哦？哈哈哈......”听穆禾此言，云瑶倒是笑得开怀：“离隐师兄向来脾气古怪，这事他能做出来也不稀奇。”她止住了笑声，沉思片刻，接言：“以人力干涉万物法则以得长久，不也应了人定胜天那句话吗。”
“师姐如此说，倒也有道理。”
“不过师弟身为男子，有此惜花之情，也是难得。”云瑶明眸望着穆禾，心中有所想问，但也只能佯装打趣道：“师弟这般怜香惜玉，倒不知日后谁能有这福气与你结了连理。不如且说说，何种女子为你意中之人，师姐他日若得了空，也好给你物色物色。”
穆禾沉默思虑片刻，神情十分认真，开口回道：“其实我也不知，不过我此生所见过的女子中，就属云师姐你生得漂亮，温柔体贴，又待我极好，我想日后我若有喜欢的人，那便应该，是你的模样吧。”
晚风拂过云瑶有些散乱的发丝，发丝随风触及穆禾俊俏的面庞。
云瑶偏头，见穆禾正痴痴的望着苍穹皓月，眼神坚毅。
也不知何时，她心中对穆禾，竟有了番不一样的情感。
情愫伊始，或是在他不顾性命飞身为她挡下剑气乱流时；
或是殊玄罚她面壁，他嘶吼相护时；
又或是自己沐浴，无心被他瞧见时；
也许还更早些，便是老穆头身死那夜，她在田间初见宵烛，他陪着她欣喜嬉闹时。
方才对着飞星许愿，三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那‘君’所指，便是穆禾。
云瑶不知穆禾方才那番话，是有心回应，还是无心诉之，但她此刻心跳如鹿撞，面红如秋果，她想这大抵便是世人所说的，情爱一事吧。
她深呼吸了数下，而后话锋一转，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二人一面赏月谈心，一面尝食着桂花酥点，崖边不时传来二人欢声笑语，倒也为这秋夜月色，添了几分醉人之景。
也不知谈了多久，穆禾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云瑶却已倚着樟树根，面挂笑意，安稳睡去。
她很快入眠，后头一沉，略微偏向穆禾，正巧搭在了他肩膀之上，穆禾这才止了滔滔不绝的言辞。
他微微偏头，看向熟睡的云瑶，精致五官犹如冰雕玉琢，却在入睡时因未安枕，双唇微开，惹得穆禾傻笑，却又怕饶了云瑶美梦，不敢出声，忙捂嘴憋了回去。
“师姐睡相十分讨喜，可这夜深露重的，若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他一手轻轻抬起云瑶的头，让她靠在樟树上，后又脱去自己今日新得的弟子服外衣，披在云瑶身上为她避寒。
在见云瑶安眠后，自己却被冷风冻的不轻。
他口中不时呼出阵阵白气，只能搓搓手，双臂又置于胸前以取暖，而后席地而坐，倚着树干，静静陪在云瑶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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