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5【不破不立】
邵艺夫自从去年就已经交棒，把公司让给了方艺华管理，自己跑去疗养院修养身心了。
一般人想见他都见不到，除非是一些股肱老臣。
杜祺峰的师傅王天霖，也就是王精导演的老爸，刚好够这个资格。
所以杜祺峰想请他老人家出面，帮忙跟邵艺夫解释一下。
让他留在无线把恩报完，这样将来他即便离开，心里也不会有愧疚之感了。
“也好。王导经得多，见得广，远比咱们见识高。请他老人家帮忙指点一下也是好的。”陈暮胜一听，点了点头道。
王天霖从五零年代就开始做导演，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时间，可以算得上是这行的老行尊了。
他老人家过得桥，比他们走得路还多；他老人家吃的盐，比他们吃的饭还多。那大大的肚子装得全是人生智慧，现在他们两位都走投无路，向他老人家请教一下也应该。
“嗯。”杜祺峰见陈暮胜也支持自己这么做，点了点头，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那我现在就去。”
……
结账，抱上箱子，打车直奔师傅家。
王天霖家原本住在黄大仙区一栋旧楼，王精在天下影业拍戏赚钱之后，一家人就搬到了佐敦的公寓楼。
杜祺峰每次来师傅家拜访，心中都要感慨一番。
其实他和王精差不多同时出道，他八零年拍摄第一部电影《碧水寒山夺命金》，王精八一年拍摄第一部电影《千王斗千霸》。
但是过了这么几年，王精现在已经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商业片大导演，《卫斯理传奇》、《最佳损友》、《英雄好汉》、《霸王花斗黑玫瑰》等佳作不断，名利双收。
相比起来，自己的成绩就黯淡许多。到现在为止只拍过一部《开心鬼撞鬼》，虽然取得了过千万票房，但世人都知道不是他的功劳。
至于钱就赚的更少了。无线的薪酬本来就不高，再加上他又没有接外活儿，所以这几年都没赚多少钱。相比年入数百万港币的王精，他就是一个穷人。
“唉，什么时候，我也能让家人搬到这么好的房子里来，就好了。”杜祺峰感慨的说道。
他们家人现在还住在石硖尾，那是一处穷地方，七零年代才开始发展。
电影《跛豪》中，吴锡豪发家的地方就在石硖尾，又脏又乱，是典型的贫民区。
来到楼下，摁响门禁。
“谁呀？”师母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师母，阿峰。”杜祺峰喊道。
“噢，好。”师母应了一声，随后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杜祺峰抱着箱子进去，坐电梯一直到了七楼，来到C座，敲响了门。
“阿峰，你来了，进来进来。哟，这抱着什么呀？”王师母帮他开了门，见到他抱着东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师母。师傅在家么？”杜祺峰尴尬的一笑，随后问道。
“在，正在书房里看书呢，你去找他吧。”王师母笑着说道。
杜祺峰点了点头，抱着箱子进到了书房中。
……
书房中，王天霖正戴着老花镜看着一本老版的线装书，而旁边的唱机上正放着一张国语老唱片。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金嗓子周旋用她那独特的声音哼唱着，虽然与现时的流行乐大不同，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师傅~”杜祺峰轻轻地喊道，唯恐打扰王天霖的雅兴。
“噢，阿峰你来了。”王天霖听到他的召唤，抬起头来，见到他后，顿时露出会心的微笑，“坐，吃晚饭了没有？”
“还没有呢。”杜祺峰老实的回答道。
他跟王天霖师徒之情非常浓厚，和父子一般，根本不必无谓的客套。
“正好，等下一起吃吧。今天阿晶也回来一起吃饭。”王天霖笑着道。
“好啊。”杜祺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了地上。
“咦，你这箱子里都装得什么呀？”王天霖见他箱子里乱七八糟，不像送来的礼物，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在公司里所有的物品。”杜祺峰脸色一暗，回答道。
“怎么回事儿？”王天霖一听，话头不对，立刻问道。
杜祺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王天霖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
他相信杜祺峰的人品，这个孩子一向老实，讲道义，守规矩，说不去天下影业就不会去的。
方艺华那么对他，实在是很不应该。
“师傅，您帮我去跟邵爵士解释一下吧。”杜祺峰请求道，“现在方小姐对我误会这么深，也只有邵爵士才能够开解她了。”
“好，我可以帮你去解释。”王天霖点了点头道。
就在这时，却听门一响，跟着就听王师母笑道，“阿晶你回来了，哟，乖孙女儿，想奶奶没有？”
“阿晶来了。”王天霖听到声音，也开心的笑道。
王精现在忙着拍戏，爷俩儿可能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因此王天霖自然对他也格外想念。
杜祺峰也点点头，他和王精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爸~咦，峰哥，你也在呢。”王精这时从门缝儿探进头来，见到老爸和杜祺峰，顿时笑着打招呼道。
“是啊，阿晶，有点事想问下师傅。”杜祺峰点点头，起身拉王精一起坐下。
“哦，是要紧事么？”王精好奇的问道。
杜祺峰犹豫了一下，随后将事情跟王精简单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王精点点头，随后撇撇嘴道，“依我说你就是死心眼儿。既然都被人撵出来了，何必再求着回去呢。你又不是没人要，干嘛那么作践自己。”
“……”杜祺峰一愣，想反驳，却又无话好说。
在外人看来，自己的做法的确是有点死心眼儿，这一点他无法否认。可是这性格是天生的，他要不是一个死心眼儿，怎么能从一个中三毕业的学生成长为一个电视剧导演呢。最多训练班毕业之后，成一个绿叶配角就不错了。
“不要乱说话，一人一个想法。阿峰顾念旧情，不愿离开无线，他的心是好的。”王天霖向王精摆摆手道。
“心好有什么用。方艺华眼瞎又看不见，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峰哥对公司那么忠心，她竟然还把他停职了，什么玩意儿！”王精骂道。
“峰哥，听我的话，别回去了。人家现在都把你撵出来了，你再死乞白赖求着回去，多没出息呀。就算你最后能回去，台里的人都怎么看你？到时你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会被人彻底看扁的。”
杜祺峰听他这么说，想到自己离开公司时，那些路人的嘴脸，也不禁心中一阵膈应。
如果这次回去，真的会被人耻笑，那……
“师傅，您说我是回去好，还是不回去好？”他犹豫不决，问王天霖道。
“依我说还是别回去了。夏先生既然这么有诚意请你，干嘛不识相呢。你就应该跟我一样去天下影业，有夏先生力捧你，不出一年你就能名利双收。到时候名扬东南亚，不比留在无线做个电视剧导演强的多么！”王精抢着说道。
“峰哥，现在公司正缺导演，你现在进公司一定受力捧。等再过几个月，人都招满了，到时候你再想进就难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王精劝道。
“我尊重你的意见，你回去也好，你不回去也好。”王天霖点点头道，“但如果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现在水平已经够了，可以跳出电视圈，往电影圈去试试水了。当然，香港的电影公司不只天下影业一家，你也可以去其他电影公司试一试。”
“师傅，您也觉得我不必回无线？”杜祺峰一愣。
“阿峰，我了解你的性格，知道你做事谨慎。但谨慎过了头，就是固步自封了。阿晶当年比你还晚做导演，而且他都没跟我学多少东西，可是你看他现在的成绩？”
“其实你的导演功力比阿晶要深，只是你自己太过谨慎，一次失败就让你失去了自信心。其实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取得比阿晶更好的成绩。”
王天霖笑着向杜祺峰说道。
当年杜祺峰二十五岁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碧水寒山夺命金》。可惜这部电影票房不太高，让杜祺峰感觉自己导演功力还不够好，于是又跑回电视台呆了两年。
去年黄佰鸣邀请他拍《开心鬼撞鬼》，结果他又信心不足，担心这一系列的卖座电影砸在自己手里，因此非要徐可负责特技，林领东负责飞车，他才肯拍。
王天霖却知道自己这位徒弟论技术已经没有问题，就是欠缺一点胆子和信心，缺少走出去闯的勇气。
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推杜祺峰一把。既然被方艺华从电视台赶出来了，那就索性去影坛好好闯荡，不要再蜗居在电视界了。
“……”杜祺峰听师傅这么说，也大受触动。
恩师不愧是从小就教导自己的人，竟能把自己看得这么透。
他的确是欠缺一点信心，不敢随便往外闯。
或许这次，就是一个不破不立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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