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赐你苦厄
“不在意苦厄轻吻你我，
在寂野里吾将...倔强高歌
....”
松弛的发条丝毫不受大厅里压抑紧绷的气氛影响，金属小盒有气无力、却依旧倔强地低声高歌。
但站在门口的几个工人倒是感觉到了什么，自从这男人回来，整个诊所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嗖嗖感触。
像是什么脏东西在舔舐着后脊一般。
带头的那人犹豫片刻，咬咬牙向背对着他们的李维开口道：“先生，承蒙惠顾，三百五十枚银币，我们在下一家还有活...”
李维抬手按住八音盒，声音匿了下去，他随手从柜台抽屉里摸出钱袋，仔细地数着。
“辛苦了。”
将数好的三百五十枚硬币递给家具工匠后，他随口好奇道：“方便问一下，你们的工具出售吗？”
“工具？”
“对，就是这些...钉子、手锯、钉锤之类的，我都需要。”李维指着工匠脚边的工具包。
工匠收下钱后就想赶紧离这邪门地方远点，甚至连那几枚额外的银币都不想赚：“您要是需要，这些就送您了...告辞！”
“十分感谢。”
李维目送工人们离开，随后从外面关上了诊所的大门。
拎起那沾满木屑和油漆的帆布包，沉甸甸的，他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许，步伐也轻快起来。
但潜藏在眼底的那抹邪异之火却愈烧愈旺。
循着记忆中特拉福德公园的地图，李维医生拎着小包，开始了今天的出诊。
“好久没举行仪式了，但愿步骤什么的..不会记错。”
...
“蠢货，这都能记错？”
特拉福德工业区，某处偏僻的仓库前，一胖一瘦两名穿着机修工制服的男人从铁门走出，体型瘦削的高个子抱怨道：“说了那么多遍，那女人的弟弟眼珠是蓝色的，头发是棕色的...”
“呃，我昨天折腾太晚，所以...”
被奚落的胖子揉了揉宿醉的肥脸，侥幸道：“因为记不清，所以我把那间习艺所里蓝眼棕发、棕眼蓝发的胖小子全都绑回来了...无论怎样，结果是那个女护士乖乖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完成你妈个头，多出来的那几個小子我该怎么处理？”
瘦高个破口大骂：“你早晚死在玛利亚那个婊子的肚皮上。”
“都是习艺所的下城区平民，有些还是孤儿，怕什么...”
胖子无所谓道：“最近不是要给西北那边发货么，干脆把多出来的拿去充数好了，年轻小男孩也能卖不少钱。”
“你他妈的...还真是个不错的点子。”
瘦高个捏了捏下巴，还是不解恨地想再多骂几句。
“走啦，请你去喝酒。”
胖子摇晃着波多奥大人赏赐给他的一小袋酬金，发出了邀约。
“光请喝酒可不行，我好久没有惠顾玛利亚了...”
“行行行，走，一起。”
两人勾肩搭背，穿过数道矮墙、原纱货堆，向着工业园区的大门走去。
这里是一片繁华与荒凉并存的地界。
高耸的烟囱喷吐着绵长的烟轨，机械的轰鸣在密密麻麻的厂房间此起彼伏，一副热闹非凡的生产盛况。
但这里又是荒凉的，整个园区最暖的只有烧得通红的锅炉。
除此以外，下夜班的、上早班的双足生产力们面无表情，无声穿梭于不同厂区贡献着剩余价值，冰冷面色出奇的一致。
园区大门的守卫似乎认得胖瘦二人是波多奥先生的得力走狗，连忙恭敬地搬开路障。
“赏你的。”
得意的胖子摸出一枚银币丢给守卫后，和瘦高个一头扎进马路对面的街区内。
那里有酒、有女人，有可以掏空工人腰包的一切。
然而两人的娱乐活动被一道温和的声音叫停。
“两位先生请留步。”
街区矮小的巷道口，一道欣长的黑影倚在墙边，似乎早早在此等着两人。
两人停下脚步，眼神不善地向着阴影处递了过去。
在特拉福德工业园，贸然拦住他人，几乎就是要找茬的征兆，而以往只有他们拦住别人的份。
“你最好是有事。”
胖子手背在身后，摸着腰间的管钳，瘦高个着沉默着踱步，绕至那道身影的背后，堵住了巷子的另一头。
“放轻松，只是见两位先生从那边出来，有件事想请教下。”
黑影自背光处走出，讲究得体的穿搭、令人生嫉的面容，以及格格不入的邋遢帆布包，就这样暴露在自阁楼间隙漏下的光柱中。
正是“出诊”的李维医生。
他礼貌且周到地扭扭头，保证自己的目光能顾及到前后两人：“请问，两位知道波多奥先生现在在哪么？”
“嗯？你是谁？”
胖子抽出管钳，锈迹斑斑、沾染着机油与莫名液体的粘稠混合物。
看着对方如临大敌的阵势，明显对方是认识波多奥的。
李维松了口气，露出有些晃眼的白牙。
运气还算不错，希望能贯穿到今天的每一场仪式，他在心中祈祷着。
“你他妈笑什么，问你话呢！”
胖子阴沉着脸靠近，巷子另一头的瘦高个手中也多出了一把匕首。
随着靠近的步伐，胖子心中已经给这个卖相不错的家伙宣下判决。
当被卖给落基山脉深处的那些土酋长后，这个秀气的男人或许会后悔，今天不该笑的这么开心吧。
想到此处，胖子的笑容狰狞起来，但他却诧异地发现，对面的男人似乎笑得...比他还要狰狞。
虽然很难把狰狞和这么俊秀的脸联系在一起，但那个阴森、冰冷的笑容，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形容词来。
“磨蹭什么呢，逮住他，再问问他找波多奥大人的意图，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李维背后，看不见那道笑容的瘦高个不耐烦地嚷嚷着。
胖子的脚步却扎在了原地，整个人如泥塑一般置若罔闻。
不对劲！
常年刀尖舔血的亡命生涯，数次救过瘦高个的敏锐警觉在他心中疯狂鸣叫。
他不再嚷嚷，而是拎着匕首缓缓后退。
看着那年轻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瘦高个心头那狂跳的警兆才稍微消停。
嘭。
一声轻响，他的后背似乎撞上了什么。
瘦高个僵硬回头，只见胖子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与他背靠背挨着。
可是正前方，“胖子”和年轻男人不是还在那吗？
“啊！”
他发了疯似的往巷子拐角跑去，但往日几步走完的巷子，此刻如同无尽迷域般。
每一条岔路上，都有一个“胖子”和“男人”...
每个“男人”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蹲下，打开帆布包，拿出手锯和钉锤...
发条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说不出名字的轻柔乐曲徐徐响起：
“不在意苦厄轻吻你我，
在寂野里吾将...倔强高歌
...”
随后一道温和嗓音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回荡：
“别急，赐给伱们的苦厄保证管够，一个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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