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请你吃大鱼
莱茵帝国流传着一句谚语：“杰出的吟游诗人，只会唱着赞歌冲进暴风雨中。”
意思是人要直面命运之神的刁难，不能因为一次意外的插曲，就打乱了生活的节奏。
哪怕这插曲是凶险的谋杀与反击。
日子总要继续过，破损的墙面也需要有人补。
所以李维在离开胜利广场后，还是依原计划从奥斯河畔的一排商铺中，买到了油漆。
他甚至，还买了些鱼线、鱼钩，以及半袋过期面包作为鱼饵。
也许这两天的经历过于紧凑、忙碌，此刻的李维只想奖励自己挥一杆，沉淀下心绪。
反正还没办完入职，晚点回圣斯曼诊所应该不算旷工吧，他“艰难”地说服了自己。
走出铺子，他沿着下城区的奥斯河畔，穿过拥挤人群向下游走去。
时值十月，河畔长街两旁，一排排梧桐科树木枯叶纷飞，飘落在沿街的鲜鱼竹篮里、菜筐上、啤酒桶内，被小贩们或摘或挡，并统一丢向身后的河道。
鱼腥味、土腥味、自制啤酒的麦芽香气，随着街贩的穿行而溢满街道。
李维闻着复杂难言的怪异气息，婉拒吆喝兜售的商贩们，握紧手提袋和木棍，压低帽檐向着下游更僻静的区域前进。
要在热闹的奥斯河找到适合垂钓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这条蕴养无数人口的长河，起源于正北方、与落基山脉毗邻但高出数倍的忒涅斯雪山。
之后一路贯穿莱茵帝国北境的冻土，途径戈坦市，向着南境的入海口奔流而去。
在经过北境平原的缓冲后，戈坦流域的奥斯河隐去了表面的湍急。
但身为成熟的钓者，李维当然不会被这静谧的河面所蒙骗。
向着下游走了段，人群渐稀，他眼睛忽地一亮。
桥下那道僻静、完美的洄水湾，难不成是命运之神对“差点丧命”的他予以补偿？
然而当他拎着油漆和木棍越过桥下时，却发现桥洞里还有另一位客人。
准确的说，是两位。
河畔站着个十一二岁的胖男孩，用木剑胡乱比划着，一身朴素的棉质套衣、宽松的黑麻裤上，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
而胖男孩对面，离河沿更近的位置，安静蹲坐着一只黑猫，正在与男孩无声对峙。
看来是小屁孩骑士恶斗四脚凶兽的桥段。
李维在另一个世界见多了这种熊孩子，显然是没遭过猫猫拳的毒打。
他撑着木棍，不太想放弃这块好不容易寻到的“圣地”，但和一个叛逆期的小屁孩交涉...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事实上，他在桥洞的出现，本身就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小胖子很快注意到桥洞外的不速之客。
尤其是在看到李维手中的木棍后，他理所当然的将对方归为同道中人的行列。
挥动手中木剑，小胖子对着不远处的李维恶狠狠地恐吓道：“这是我的猎物，识趣的话赶快离开。”
李维皱了皱眉，忽然开口道：“那边有人吗？”
“废话，你是瞎子吗？”
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正处在“记吃不记打”的阶段，有种纯粹的勇气和愚蠢。
李维闻言抬起手中的木棍，“哒哒”点了两下地面，艰难地调整方向，想要离开：“如您所见，我的双眼...的确只是个装饰。冒昧打扰，我这就离开。”
“呃...”
小胖子一滞，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挥动的木剑也僵在半空中。
他蓝色的眼珠微转，跟了上去，扶住李维挽着手提袋的胳膊：“抱歉，先生，原谅我刚才不知情下的无礼冒犯。我扶您离开。”
李维感激一笑，收起木棍，无神双眼望着小胖子头顶斜上方的空气道：“感谢您，好心人。”
就这样，小胖子扶着李维，一步步靠近河边。
李维似乎很信任身边的好心人，任由对方扶着前行。
直到他一脚踩空。
“诶！”
李维的鞋底被河面打湿，整個人几乎快要失去平衡时才“有所察觉”，忙不迭抓紧那只搀扶着他的手臂。
而本就存着试探心思的小胖子也是一惊，敢情这家伙还真是个瞎子啊，就这么直愣愣地踩下去...
或许是小胖子体格本就健硕，亦或者是某个有心人的暗中发力。
总之千钧一发之际，“盲人”李维被“好心”的小胖子给救了下来。
两人惊险之中连退数步，一前一后跌坐在地上。
撑着木棍，从不怎么硌屁股的“坐垫”起身后，李维目光空洞而真诚地望着空气，愧疚道：“好心人，感谢您救了我一命。”
说着，他从手提袋中摸出两块过期的面包道：“我无以为报，这点谢意请您务必收下，愿圣光保佑您。”
随后起身的小胖子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李维坐得，还是被心中的道德底线给压得。
“我是真该死啊！”
这是小胖子含泪叼着过期面包，逃离桥洞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维拍了拍裤脚的灰，看着小胖子连滚带爬的身影。
两块过期面包而已，死不了，他心道。
桥洞下的一位客人已经被送走，剩下的另一位正盯着李维，眼神不善。
李维同样看着黑猫，眼神好奇。
“我好像见过你。”
李维靠近蹲下，尝试着去摸黑猫的头。
黑猫扭头躲开，黑曜石般的竖眸中不善意味更浓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火车脱轨时...急救帐篷里的那只宠物黑猫。”
李维不由有些惊奇，本以为在那场乱局之后，一面之缘的黑猫会被主人或者好心人抱走。
没想到它竟然流落到下城区。
“咱们也算一起受过灾的难兄难弟了。”
李维嘿嘿一笑。
前世作为兽医，李维对小动物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情感。
他想了想，从手提袋中摸出一块过期面包，递了过去：“想来你也流浪好几天了，快吃吧。”
黑猫看看面包，又抬头看看李维，似乎在说“你觉得我是刚那个傻子吗？”
李维尴尬收回面包，没想到这只黑猫的嗅觉意外地敏锐。
“行行行，你等着。”
说完，他取出鱼线与钩，配着木棍制作了一根简易钓鱼竿，将面包捏团上饵。
帅气的挥杆姿势后，一人一猫蹲坐在河畔。
“今天算你运气好，我请你吃大鱼。”
很快，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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