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花花
沈放舟叔叔开了间酒吧，二楼给沈放舟留了个房间，寒暑假的时候沈放舟都住在这儿，等上学时候才会搬回淮大附中附近的房子。
他不喜见阳光，房间里时常拉着窗帘，沈放舟凌晨五点醒来以后就没睡了，身子陷在沙发里，整个人被倦意包围着，闭着眼没说话。
王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闯进来的，他天生缺心眼，没察觉到房间里面弥漫的低气压，进房间以后径直把窗帘拉开，让大片大片的金色阳光洒进来。
王川转过身笑嘻嘻地说话：“沈哥，您这每天拉着窗帘躲阳光干嘛？怎么着，您是吸血鬼啊。”
看了一眼沈放舟的肤色，觉得自己这推断竟然还有些道理，悄悄地摸上自己的脖子后侧：“沈哥，你不会真吸人血吧？”
王川想，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我吸你大爷。
沈放舟被他一闹也清醒了不少，皱着眉，嘲讽技能开满：“王川，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脑子里面装的是水吗每天都在想什么？”
王川确实是带着对沈放舟的愧疚来得，自己竟然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就把好哥们出卖了，更重要的是，他是来抄大佬作业的。
一看沈放舟不高兴了立马消声，手在嘴周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这个话题的结束，紧接着就换了个话题：“沈哥我不说了，江湖救急，快把你作业拿出来，不然等去了学校，老徐肯定饶不了我，你忍心看你后桌我惨死吗？”
过两天就开学了，老徐是他们的班主任，教英语的，放假前三令五申说要好好完成作业。
沈放舟眼睛都懒得抬，随意抬手，指着书桌上一摞书回答他：“自己拿，别烦我。”
王川得了话，欢天喜地地过去找卷子，嘴里不着调地感谢沈放舟。
“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再生父母，我亲爹来了都得绕道，您这波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普渡众生，救小的于危难水火之中啊。”
沈放舟懒得理他，静静地靠在沙发上等，下午时候王川差不多抄完了，解决完作业的大事，王川终于想起要给这位救命恩人一些“报酬”。
“欸，沈哥，小道消息，咱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说完坏笑着补充：“你猜，转学生会是谁同桌？”
说是小道消息，其实也四舍五入算真的了，毕竟王川学习的天赋没有，这些上面总不能再比别人差。
转学生会是谁的同桌？
这可真是太有悬念了。
沈放舟的同桌高一下半学期就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所以现在班里唯一没有同桌的人是——沈放舟本人。
王川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完就认真观察沈放舟的反应。
没想到这位哥听了以后冷冷淡淡，连眼神都没变半分，王川等了半天，就等到一句。
“哦”
算是回答。
是似乎都没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的那种不在意，就像，和谁同桌对他来说都一样。
王川觉得没意思，伸了个懒腰，撑着胳膊问沈放舟有吃的没。
沈放舟挑眉，轻笑了一下，给他指了个楼下的方向，声音懒洋洋的，不过总算没了倦意，问他：“下面有白酒洋酒啤酒还有黑桃a，你告诉我你想靠什么填饱肚子。”
王川：“”
对哦，这是酒吧。
//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隔着全家便利店的透明玻璃，沈放舟看见了昨天的那个，硬币少女？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合适。
只知道她面露难色，手偶尔比划着，似乎在和售货员周旋。
今天早上陈漫云本来自己在家里看电视，是近年来很有名的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在台上做着滑稽的动作，语调奇怪又夸张，观众们被逗地捧腹大笑。
陈漫云也被这种快乐的氛围感染，她盘着腿坐在地上，背靠在沙发上，脸上也是有笑意的。
电话铃声响起，陈漫云以为是盛华私立的同学，反手在沙发上摸索，手机翻过来，看到来电人的名字静默了片刻。
是陈京。
陈京不了解陈漫云转学的原因，更不想了解。他每天要忙太多事，无暇顾及这个女儿。随意地问了几句，话题一转。
“转学就转学吧，开学是不是就要升高三了？要多用心知道吗？自己多努力，不要让你妈妈看不起。”
陈漫云不可置信地沉默，然后很讽刺地笑了一声。
“我开学上高二，爸爸。”
连自己女儿念几年级都分不清的好父亲。
陈京主动缓和气氛。
“云云，你中午来公司楼底下等爸爸好吗？爸爸叫秘书订个餐厅，再好好聊一聊。”
沉默片刻以后陈漫云答应了，说到底她渴望父母的爱。因为她是有记忆的人，是从小时候长大的孩子。
然后？
然后她就被放鸽子了。
陈京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陈漫云还是好心情，以为陈京忙完了。
“我在楼底下……”
话还没说完，陈京就打断她，“公司突然有点事情，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吧，爸爸一会儿给你卡上打点钱。”
陈漫云没回答。
“就这样，下次再说吧。”嘟嘟的声音，陈京三言两语挂掉了电话。
陈漫云把手机放到口袋里，闭上眼。
下次，又是下次。
她最讨厌从来没有兑现过的下次。
云珊打电话问她在哪里，陈漫云说她在家，那边半晌没说话。
云珊顿了一下就告诉她要用心学习，做好规划，不要做那些毫无意义的蠢事。
陈漫云随口答应以后就挂断，幸好云珊不在身边，不然一定把电话砸掉，用尖锐的声音控诉：“陈漫云你的教养都去哪儿了？”
要做好规划，不要做毫无意义的蠢事。
于是整个下午陈漫云就无所事事地坐在长椅上，手机的电量很足，可惜它的主人对它不感兴趣。陆续有在这附近商业楼里上班的人们进出，陈漫云眼神有些空地观察他们，有三三两两结伴出来吃饭的，说笑着往外走，也有急匆匆买了便当回去的。
众生百态。
直到有个中年男人神情颓废地走出来，他并不算年老，陈漫云却感受到他身上被生活压迫到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陈漫云的眼神追着他，男人走到无人的角落，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烟草燃烧带来的烟雾里，陈漫云看到他神情舒展开来，眉宇间的压抑散开。
烟有那么好吗？陈漫云疑惑地想。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看四周。陈漫云慌忙地低下头，若有所思。
“您好，麻烦拿包烟。”几分钟以后出现在便利店里的陈漫云对着收银员说，她声音故意沉着，尽量使自己像个买烟的老手。
收银员是个今年刚高中毕业的男生，准备趁着还没上大学做做兼职赚点外快，开学买个游戏机。
他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就不超过十八岁的小姑娘，觉得此刻自己充满了正义感：“小妹妹，未成年不要抽烟哈。吃晚饭了没有？看看饭团，还有热的关东煮。”
陈漫云：“我成年了。”
收银员：“真的吗我不信。”
陈漫云抿了抿嘴，再抬起头时对着收银员腼腆地笑：“不是的，是我哥哥要抽，我帮我哥哥买。”
收银员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吗我不信。”
陈漫云：“……”
收银员打定了主意不肯卖，独生子女陈漫云继续睁着眼说瞎话：“不是我要抽，真的是我帮我哥哥买的……”
“叮咚，欢迎光临——”便利店门口的电动玩偶发出声音，两个人都被沈放舟的动静吸引过去注意了，逆着光，身形高瘦，陈漫云看清少年以后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
沈放舟却走进来，神色自然地走到陈漫云身边,语气似抱怨：“让你帮哥买个烟这么费劲。”
收银员：“……”
原来她真的有哥哥。
陈漫云：“……”
等等，这是我哥哥？
沈放舟嘴角噙着笑，右手揣在兜里，依旧是那副“我很拽你别爱”的样子，低头看了眼愣在旁边的陈漫云，扬着下巴对她说：“妹妹，选呀。”
陈漫云回过神来了，烟盒琳琅满目地摆放在收银员后面的货架上，此时也顾不得挑选了，她随手指着一包红色的。
“要那个。”
陈漫云身高不算低，沈放舟比她还高一个头，看起来确实像是她哥哥。
更何况，比起陈漫云，沈放舟看起来更像是真正抽烟的那个，收银员相信了，转身给陈漫云拿烟。
陈漫云接过烟的时候，她和收银员一个比一个尴尬，沈放舟完全不care，去后面拿了个三明治和两瓶矿泉水，在收银台结账，准备走的时候扭头看着陈漫云，问得大大方方：“妹妹，走不走？”
陈漫云呆了几秒后就紧跟着沈放舟的脚步走出了便利店。
王川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突然变卦，说他饿过劲儿去了，沈放舟一个人进去买东西，王川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沈放舟，一抬头就看见沈放舟后面跟着个女孩。
王川：？？？
有一瞬间王川甚至以为自己失忆了，抬起手看表，等等，沈放舟刚进去不到五分钟吧？他到底是错过什么重要剧情了？
王川睁大眼睛仔细看，啊啊啊啊——
漂亮妹妹。
陈漫云仰着脸，跟在沈放舟后面，王川站的角度只能看清她水润的杏眼，漂亮厌世脸。
带着花边的白衬衫和到膝盖的黑裙子，白衬衫的下摆被塞进裙子里，掐出最细的一截腰身，裙子下面只剩下半截小腿露在外面，白皙纤细，漂亮，在宽松的裙摆里晃荡着勾人。
王川因为陈漫云的美貌而晃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王川都想骂自己没出息。
等他们走近，王川就发现——
他们淮大附中的顶级拽哥沈放舟手里拿着个连包装纸都小巧可爱的三明治。
旁边看着斯斯文文的白衬衫黑裙子仙女手里拿着……一包中华
王川:
他那脆弱的世界观再次受到巨大冲击，翻了个白眼，想默默地在心里问一句。
不是，您二位确定没有拿反吗
王川心里的好奇快涌到嗓子眼，看着沈放舟，试探地问：“沈哥，这位是？”
沈放舟看了一眼陈漫云，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她侧脸，隐约看到少女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开口，语气意味不明地解释：“这我妹妹。”
陈漫云：“……”
您是当别人哥哥当上瘾了吗？
依旧摸不着头脑的王川：？？？
“妹妹好哇。”王川还是没想明白，但他是什么人，立刻自来熟地和陈漫云打招呼。
给人又当了一次便宜妹妹的陈漫云尴尬应答：“你好。”
没话可说。
沈放舟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和人相处的天赋，于是用眼神示意王川，社交天才王川成功接收到了信息，于是他准备从自己和陈漫云身上共同的地方找话题点——也就是陈漫云手上那包烟。
“妹妹，你还抽烟呢？”
王川笑呵呵地问，他实在没想到什么有营养的话题，只能从这个貌似他最熟悉的领域展开。
其实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抽，有点好奇烟是不是真的那么舒解压力，不过陈漫云没打算说这么详细。
“嗯”了一声就继续低头研究这盒烟，外面包着透明的塑料纸，红色盒子上依稀写着“中华”两个字。
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沈放舟突然开口，问陈漫云：“为什么买这个？”
他原以为陈漫云是个喜欢抛硬币许愿的幼稚鬼,直到刚刚路过便利店门口，听见她和收银员因为一包烟极限拉扯，这感觉就像他看到小兔子揣着一把98k一样离奇。
陈漫云看了眼手里的红色烟盒，又看着盒子上印着的“中华”，再抬头像是找到理由了一样，把烟盒在他俩面前晃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认真解释：“因为我比较爱国。”
沈放舟：“……”
王川：“……”
虽然有点奇怪，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沈放舟和王川很难不对根正苗红的爱国少女肃然起敬。
王川硬是拉着陈漫云东拉西扯了半天，陈漫云表示要离开的时候，话痨王川本人还觉得恋恋不舍。
“等等，妹妹，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陈漫云转身要走的时候被人叫住，王川有点羞涩地问，妹妹好好看，他感觉他的春天来了。
陈漫云被王川那一声声“妹妹”叫的脑袋疼，在她看来，萍水相逢而已，没必要什么都说，又回忆了下刚才王川和少年的对话，陈漫云大致知道了，拽哥姓沈。
这样想着，陈漫云转身回答王川。
“我叫沈花花。对，就是那个，花朵的花。”
陈漫云说话时候笑得很真挚，甚至还附带了一个wink，漂亮又随意。
沈什么？花花？
王川不疑有他，随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行吧，这么好看的妹子，叫沈花花。
真就，挺意外的。
在陈漫云用她那一听就假的名字糊弄王川的时候，沈放舟就漫不经心地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听到“沈花花”那句话时候才抬头，看了陈漫云一眼。
随即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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