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大王，臣认为当与秦国联合。当今天下群雄并起，诸侯称霸，即便是出兵数十万，征战数年，也不一定能打下来一座城池。但如果与秦国结盟，强强联合，很容易就能获得大片土地。而且魏国位于天下之中，土地富庶，交通便利，若能吞并魏国，我赵国实力将会大增。”庸芮刚走，赵豹就站了出来。

  赵国和秦国相比，最大的短板就是人口。即便扩张了这么多土地，赵国人口依然比不上秦国。但如果能吞并魏国，赵国的人口将瞬间超越秦国，成为天下人口第一强国。

  至于魏无忌的面子，在赵国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赵括无语的看着这位叔父，和其他人相比，赵豹的目光还是太短浅了。

  上次长平之战，赵豹只看到接收上党会得罪秦国，却忽略了上党对赵国的重要性。

  这次赵豹看到了秦赵联合之后的巨大利益，却忽略了秦国最大的敌人是赵国，而不是韩魏。秦国的目的在于分裂三晋同盟，而不是帮助赵国扩张。

  正常情况下，两个强国是不可能联合起来对付弱国的，因为不符合双方的利益。

  就像春秋时期的晋国和楚国一样。

  如果非要联合，那就说明其中一个国家要给另一个国家下套了。

  比如之前的秦国和齐国互相称帝。

  “平阳君若是这么做，秦国的计谋可就得逞了。”信陵君瞥了赵豹一眼，如果对方不是赵胜的哥哥，赵胜又是自己姐夫，他早就开喷了。

  当着自己面谈论如何灭掉魏国，这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赵豹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当今天下，秦国唯一的对手就是我赵国。如果平阳君是秦王，你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灭掉韩国和魏国，却把更大的好处送给我赵国吗？”魏无忌反问道。

  赵豹顿时愣住了，他意识到了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点不对。

  “臣如果所料不错，一旦我赵国和秦国结盟，秦国转头就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魏国和韩国，然后联合两国攻打我赵国……”魏无忌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眼中充满了震惊。

  “怎么了？”赵胜问道。

  “我们中计了。当秦国派使者进入邯郸的那一刻，我们就中计了。”魏无忌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诸位觉得，如果今天这一幕传到魏国使者和韩国使者耳朵中，两国会有什么反应？即便我赵国真的出兵支援魏国和韩国，两国还会相信我们吗？他们会不会以为我赵国和秦国暗中已经结盟，只是演给他们看的。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打赢秦军。”

  一旦三国不能联合作战，军令无法统一，面对的又是武安君白起这种顶级统帅和天下最精锐的军队之一秦军，战败几乎是必然的。

  即便把赵国所有大军搭进去也一样。

  赵国再厉害，可能战胜一个神对手，但绝对无法战胜两个猪队友。

  众人闻言，顿时僵住了。

  之前还在讨论要不要派兵支援，现在秦国直接帮赵国把其中一个选项给堵死了。

  接着，众人心中涌现出一股愤怒和憋屈。

  我们自己不愿派兵支援，和被秦国逼得没办法支援完全是两码事。

  “或许在吞并燕国之前，我们需要先削弱秦国……”孔斌握紧拳头，沉声说道。

  被人算计却无法反击的感觉太憋屈了。

  如果不是赵国的心思一直不在秦国身上，哪里轮得到秦国来算计赵国。

  蔡泽沉默不语，没有否认孔斌的话，即便他一直主张先吞并燕国。

  “你们说……魏国和韩国有没有可能已经暗中结盟，等到我赵国派兵支援，两国就会……”赵豹迟疑的说道。

  “不可能。”赵胜立刻挥手说道，“如果三国已经暗中结盟，秦国完全不需要多此一举。不过……若是我赵国执意派军支援，后面就不好说了。”

  怀疑这个东西，一旦产生，就无法阻止。

  当魏国和韩国怀疑赵秦两国已经暗中结盟，这时候只要秦国稍加拉拢，愤怒的魏国和韩国加入秦国这辆战车，一起冲向赵国这辆战车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国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即便魏国和韩国没有和秦国结盟，三个互相怀疑的大军，也不可能击败秦军。

  可以说，如果韩赵魏不能信任彼此，那三晋联合的战斗力还不如赵国一国的战斗力。

  “这就是这个计谋的可怕之处，除非韩赵魏三国非常信任彼此，否则产生裂痕是必然的，而韩赵魏三国同盟……很显然并不是牢不可破的。”魏无忌拿起桌案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无力的说道，“不知道这个计谋出自范雎之手，还是吕不韦之手，真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

  “有什么好难的，按照之前的计划，全力攻打燕国不就行了。反正我赵国本来也没有打算支援韩魏。况且韩魏也不是那么好打下来的，说不定我们灭掉燕国之后，回头还能再出兵支援魏国呢。”蔺相如毫不在意的说道。

  蔡泽眼睛一亮，是啊，韩魏的实力比燕国强多了，秦国不可能在赵国吞并燕国之前吞并韩魏。

  赵国可以等吞并燕国之后再支援韩魏。

  况且还有齐国和楚国呢，两国见魏国支撑不下去，未必不会出兵相助。

  “如此一来，三晋同盟就要走向破裂了。”赵胜叹了一口气，对于赵国来说，韩赵魏三国报团取暖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如今赵国虽然强大，但并没有强到不需要盟友的地步。

  “盟友毕竟是只是盟友，哪有我赵国自身的壮大重要？只要我赵国足够强大，自然会有国家依附我赵国。”蔺相如不容置疑的说道。

  韩国当年和秦国为敌，被杀的血流成河，最后不还是被秦国硬生生打成了盟友，秦国军队在韩国境内任意进出，都不用打招呼。

  赵括有些无语的看着蔺相如，之前大家还想着怎么破解秦国计谋，蔺相如一出马，硬生生将话题拉回到要不要派兵支援魏国了。

  秦国使者白来了！

  “不是我赵国见死不救，而是被秦国这么一搞，我赵国没办法派兵，总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死吧。”蔡泽无奈的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直支持支援魏国呢。

  魏无忌没有反驳，因为蔡泽说的确实是实话。

  最后，这场朝会无疾而终，谁都没有说服谁，大家各回各家，赵括也朝后殿走去。

  “主君，情况怎么样？”魏无忌刚回府，侯赢就迎了上来。

  “不太乐观。秦国使者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王和大多数大臣都不赞同支援魏国，但大王还没有表态，还有机会。”魏无忌将刚刚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希望面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能够给自己帮助。

  “倘若……大王最终还是没有同意怎么办？”侯赢看着魏无忌。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国灭亡，自己却独活于世间。若真到了那种程度，即便是孤身一人，我也要去支援魏国。”魏无忌坚定的说道。

  他爱赵国，是因为姐姐嫁到了赵国，是因为赵括的知遇之恩。

  但他爱魏国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魏国是他母国，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即便是付出生命，也不能坐视魏国亡国。

  “若是失败，主君将死在魏国。若是成功，赵国将不再有主君容身之地，而魏王……亦不会重用主君。”侯赢给魏无忌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仿佛老朋友唠嗑一样缓缓说道。

  “问心无愧即可。”魏无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此去十有八九会死在秦军手中，即便侥幸成功击退秦军，赵国也会对自己不满，王兄也会对自己更加忌惮，两处都落不得好。

  但，那又如何？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侯赢劝道，他不想看着魏无忌去送死。

  “一个人的力量也是力量。”魏无忌认真的说道。

  “唉。”侯赢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杯中之酒灌入口中。

  “主君，魏国使者在外面求见。”这时，一名门客从外面走了进来。

  “让他进来。”魏无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见一见。

  “诺。”

  “见过信陵君。”周?走进室内，俯身行礼。

  “你我二人有十年没见了吧。”魏无忌见到周?，心里有些感慨，当初魏国不少大臣和他关系都不错，这也是魏王忌惮他的原因之一。

  “不止了，快十一年了。”周?说道。

  “没想到竟然能在赵国见到你，我听说王兄让你担任魏国相国？”魏无忌问道，他知道范座已经离开魏国朝堂了，虽然有些惋惜，但范座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周?能力虽然比范座差不少，但守成还是有余的。

  周?点了点头，“这次来拜访信陵君，是想询问秦国使者的事情。”

  “魏国……这次有难了。”魏无忌叹了一口气，又将刚刚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隐瞒，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反而会让魏国更加疑神疑鬼。

  “秦国竟然如此狡诈！”周?气愤的说道，他很想告诉魏无忌，魏国不会怀疑赵国，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赵国有没有瞒着魏无忌和秦国暗中结盟都有些怀疑，更何况其他人。

  “那现在……赵国还会派兵吗？”周?面如死灰，但还是尝试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尽力吧。”魏无忌叹了一口气。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周?说道，失望的离开了信陵君府。

  第二天，周?和张平求见赵王，赵王接见二人，但最终两人均未能说服赵括。

  接下来几天，两人不停拜访赵国重臣，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

  而庸芮则在赵国官员的陪同下，每天逛逛邯郸学院，或者到藏书阁中转转，过的好不舒服。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等魏国使者和韩国使者离开，他也就可以离开了。

  几天之后，周?和张平离开了邯郸，庸芮也走了。

  三人同一天来，同一天走，仿佛说好了一般。

  ……

  “三国使者都走了？”赵括放下书，有些惊讶的说道。

  “嗯，一起走的，一前一后，相隔不过数百米。”刘平点了点头。

  “你说……路上他们会不会商量和谈，甚至结盟的事情？”赵括问道。

  “这应该就是秦使等到现在才走的原因吧。”刘平说道。

  “唉，寡人明知道不该中秦国的计，还是忍不住怀疑魏国和韩国。”赵括叹了一口气。

  “大王是赵国国君，肯定要以赵国为先。况且即便我赵国不怀疑，魏国和韩国也会怀疑。”刘平说道。

  “信陵君这两天在做什么？”赵括问道。

  “信陵君请假了，这两天不是待在府中，就是待在平原君府上，听说平原君夫人，也就是信陵君姐姐多次想要求见大王，最后被平原君和信陵君阻止了。”刘平说道。

  “让他先静一静吧。”赵括说道。

  ……

  周?一路奔波到大梁，来不及沐浴更衣，立刻到王宫面见魏王。

  大梁被围，魏王没有心情和龙阳君在湖上泛舟，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手里拿着一根鱼竿，上面连鱼线都没有绑。

  “什么狗屁鱼池，连一条鱼都没有，填了。”钓着钓着，魏王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鱼竿掰成两半，丢进湖中。

  “大王，臣未能从赵国请来援军。”这时，周?从远处走了过来，低着头说道。

  这是他当上相国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失败了，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赵国还在怪罪去年的事？难道他忘了我韩赵魏三国之间的盟约了吗？”魏王有些愤怒的说道。

  “不是，秦国派使者去邯郸了。”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王顿时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方才叹了一口气，“那相国觉得我魏国现在该怎么办？答应秦国的条件吗？”

  “臣愿意出使齐国和楚国，请求两国支援。”周?抱拳说道。

  他在路上遇到了庸芮，准确的说，是庸芮找上了他和张平。

  庸芮和他谈了秦魏结盟的事情，但是被他拒绝了。

  即便求楚国和齐国支援，也比和秦国结盟强。

  一旦和秦国结盟，魏国将彻底沦为秦国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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