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管不管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春不晚，真江南。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一句‘青山如黛，春水在天’来到这座江南水乡。
反正魏道先就是其中之一了。
一处湖边小路上，魏道先骑着一头毛驴，腰间系着一只小酒葫芦，哼着曲儿，悠哉惬意。
“你说这时候我是不是拿只笛子吹支曲更应景些。”魏道先突然问扶苏道。
江南本不在去往南境仙宫的方向，但魏道先在山上时就读过了不少小说，夸得是百般的好，甚至有人给起了个‘江南碧水仙宫’的称号，所以魏道先也对此向往久矣，选择绕道江南而行。
况且千年前有一位来自东境的十境仙人，道号‘云中’，来到南境水乡江南游历时，就在一座玉春桥上与一位江南宗门女子算是一见钟情，就此结为道侣。
此后就经常有男子在玉春桥上向心仪的女子表白，成功率极高。
所以魏道先也想去看看，沾沾喜气。
扶苏悬浮于地面之上，脚不沾地，以剑灵姿态与魏道先并肩而行，非人非仙，没有身躯，仿佛虚无。他淡淡道：“以前和你师傅来过，那时候这里还叫南江。”
魏道先摘下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大口，感叹道：“那得是多久以前了。”
扶苏道：“几万年前吧。”
魏道先啧啧感慨。活得久，阅历多，自身就相当于一部绝无虚假的史书。
“你去过西境吗？”魏道先问道。
西境距此数千万里，地域辽阔无边，不知道林书此时到了西境没有，也不知道他要做的事要找的人或地方还在吗。
扶苏望向西境方向，像是勾忆起一些陈年旧事，“我本就来自西境。”
魏道先瞥了他一眼，没问他。
有些事情没必要问。
扶苏回神道：“当年一战，他在西境递出一剑斩杀了一头身在南境的天魔，就是我那一剑，所以我才会破损昏睡。”
魏道先了解到如此，感慨不已。
一剑直去亿万里，剑斩天魔不留道。
可惜这种前辈却淹没在了光阴的长河中，无人再记得。
扶苏继续道：“林书应该是要去找一座叫‘望月’的高山。”
魏道先转过头瞪着眼看着扶苏，眼神警惕。
扶苏置若罔闻，淡然道：“两个五境修士的心境而已，我只是随便一眼无心看见。”
魏道先放下心来，他只是担心扶苏是否私自进入过林书的心境。
“林书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扶苏道。
眼熟？魏道先不明白。
“难道他和远古时候的某位前辈有些相似？”魏道先问道。
扶苏摇摇头，“不是相似，我也说不出来。”
“望月山？”魏道先喃喃道。
扶苏解释道：“是西境以南的一座山峰，也是天下最高处，高有数万里，如今应该还在吧。”
魏道先当初也没问林书到底要去做什么，但如果魏道先执意要问，相信林书会说出缘由。而扶苏则是直接看见了林书在那处山巅所见画面，所以他觉得林书有些熟悉，只是时间隔了实在太久，连他也记不起什么印象。
“望月山距此大概三千五百万里，以他的御风速度，此时也该到了。”扶苏算了算说道。
魏道先轻声道：“希望他能找到要找的答案。”
他解下葫芦刚递到嘴边，突然一个什么东西砸来。他紧忙一个侧身才躲过，转身一看，竟然是一只人手！
魏道先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他一拍毛驴屁股，朝着那只断手走过去，捡了起来，朝着断手飞过来的方向行去。
没走出几步，就撞见了前面林子里一伙人围杀几个人的场景。他施展一门隐身术，骑着驴躲在一颗胳膊粗细的树后偷偷看着。
两拨人应该都是宗门弟子，人数更多，看起来衣着更华丽的一拨人打得另一拨身穿素色道袍的两男两女全部濒死躺在地上，吐血不止。
魏道先一眼看过去，那拨还站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果然，为首一人穿着一身红衣，一脚踩在一名男子胸口，咧嘴得意笑道：“早把这几棵瑜仙草交出来不就好了，都说了我们是买，价格公道，两相得利的事情。非得闹得这么不愉快，你看看，手都让砍飞出去了，没事吧？”
他凶狠笑着，一脚踩在男子手腕断开处，使劲踩踏。
一名年轻女子嘴角流血，挣扎着要爬起身，痛苦的想要挥动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嘴里喊着师兄。
魏道先在一旁静静看着，都算不上隔岸观火。一场碾压式的战斗，都没擦出什么火花。他分析了一眼局势，一拨人要强买强卖，另一拨不愿意，于是干脆杀人越货再来个毁尸灭迹？
他低声问扶苏道：“这种事你说咱管不管？”
扶苏理都没理他。
多管闲事的主，怎么就喜欢揽事上身呢，
魏道先思索一番，还是再看看吧。
红衣男子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两名女子，一脸淫笑，回头朝身后众人挑眉示意，引得一阵吆喝声。
“这两位师妹受伤可不轻，不如让我喂几粒丹药先缓解一下伤势，让师兄弟几个尝尝女人的滋味？！”他说着奸笑出声。
男子挣扎着就要起身，他怒目圆瞪直视红衣男子，喉咙被鲜血阻塞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哼着，他抬起一只手就要打去。
红衣男子又是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胸口，献血喷涌。
另一名女子最后挣扎出手，却不是反击向这些人面兽心的同门师兄，而是一掌打向自己眉心，想要自我了断，也免得再受了侮辱。
红衣男子轻蔑一笑，袖中飞出一柄几寸长的袖珍飞剑，刺穿了女子手掌，将她的手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他狞笑道：“姚师妹，别急着死呀。”
女子心如死灰，闭上眼，她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意受了他们的侮辱。
她一个三境修士，本就身受重伤，此时咬舌就是必死之路。
她眼角落下两行热泪，就要自尽。
“咳咳。”
突然的两声咳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寻声望去，所有人都惊讶不已，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没有人察觉到！
魏道先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他轻拍了一下毛驴屁股，小毛驴就自己跑开。
魏道先干笑一声，道：“打扰了。”
红衣男子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魏道先道：“没什么，就是个路人，恰好路过而已。”
确实只是路过，然后就发现了你们这帮畜牲。
红衣男子冷笑一声，“既然是路过，那就请你走该走的路。”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手里却已经有动作。
路过？那你真不赶巧，走到鬼门关了。
地上已经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男子朝着魏道先拼尽全力摇头，好像在说“快走！”
魏道先笑了笑，一些个喽啰而已，就算今天他们的祖师爷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教出这种混账弟子，该打！
红衣男子抬手就是一记术法偷袭打向魏道先。
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路人？真把我当傻子？
魏道先面无表情，随手一挥，都没有什么灵力波动。
红衣男子莫名倒飞出去，被一柄无形长剑贯穿钉在树上，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气断身亡。
魏道先斜瞥看向剩下众人，虽然有些拿不准魏道先刚才使的是什么道法手段，但如今掌律长老的独孙竟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无名人当场斩杀，不带着这个人的脑袋回去，如何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点头，就是要一起上，确保没有意外稳杀了他。
所有人不管是近身搏杀还是施展术法，全部都一齐出手。
魏道先二指作剑点出，十数道剑气迸发，一众弟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息之间就杀死了十几位三境修士，魏道先甚至都不算正式出剑。
他走到重伤的男子身边蹲下，止住了还在不断流出的鲜血，拿出一粒丹药喂下，将之前捡到的那只断手给他接上。
“还好你境界不高，没有身化脉络，不然你这手就算是废了。”魏道先道。
“抱歉，没有说你境界低的意思。”魏道先觉得刚才的话好像有点不是很得体。
伤势好转过一点的男人脸色苍白，摇摇头，救命之恩，感谢还来不及呢。
其他三人伤势也不轻，但比起断手的男子要好上不少。
魏道先在山上闲来无事也看过不少医术，真算起来还是半个医师。
死里逃生的几人还没有行动自如的能力，坐在地上或是靠在树边。
“还没请教前辈大名。”男子声气微弱道。
“魏道先。”
男子想要抱拳行礼，只是抬手就感觉到一股撕心般的疼痛。
魏道先赶忙制止道：“千万别，这要是再伤着了掉下来，我可就接不上了。”
男子苍白一笑：“宋乐见过魏前辈。”
魏道先摆手道：“不敢当前辈一说。”
宋乐摇头道：“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魏道先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江湖义气谁都有点，换做是你见着这般情景不也会出手相助？”
宋乐微微一笑。前辈气度，难以相比。
“俞薪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章恒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姚露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众人的一声声道谢倒是给魏道先整的有些尴尬了，他不是很习惯这种场面话，哪怕是发自真心，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你要是装作若无其事我更能接受一些。
魏道先坐了下来，拿出葫芦喝了口酒，问道：“他们和你们是同门？”
宋乐点点头，语气微怒道：“我们都是青石峰的弟子，夏觉是山中掌律长老的独孙，有着他爷爷撑腰，一向是嚣张跋扈，欺凌同门，今日前辈杀了他，我也是打心里觉得痛快。”
其他三人也点头赞同。
但看夏觉今日作为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既然杀了夏觉，你们就回不去青石峰了。”魏道先道。
虽然是他动的手，但看夏觉的跋扈无边，就多半与他爷爷的骄纵宠溺脱不了干系。这要是还回去，绝无活路可言。
宋乐皱着眉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没想过转头别家宗门？”魏道先提示到。
宋乐摇摇头，“也想过，可人家会收吗？在自家山上犯了事就跑这来了，难不成把别家宗门当成了避难所？况且夏觉虽死，他爷爷夏江还在，岂会善罢甘休。”
魏道先道：“走的远一些。”
宋乐抬起头看向魏道先，什么意思？
魏道先解释道：“天下很大，大的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出去看看也不失为一种修行，而且，有些宗门可不是他夏江惹得起的。”
宋乐有些心动，其实他年轻时也曾憧憬着做一位江湖浪客，四海为家。
“可是这样的宗门能瞧得上我们吗？”姚露问道。她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其实也已经是二十二岁了，和魏道先一样年纪。
魏道先摇头道：“修道误人久矣。所谓资质，不只是说一个人悟性有多高，破境有多快，还要看他以后的高度如何，其实很多境界极高的山上前辈早年间都不是什么修道苗子。”
“真的？”姚露将信将疑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魏道先笑道。
俞薪叹气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可以一走了之，我的爹娘怎么办？我绝不能让他们替我遭受任何不应该的报复。”
也是啊，这点魏道先没想到。毕竟他是个孤儿，只是以自己的想法来说。
“那要不然先养好了伤在说，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看一步。”魏道先道。
几人也拿不出什么法子，只有如此了。
休息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几人也有了些简单行动的能力，魏道先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小城，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魏道先来到柜台前，只拿出了五钱银子，开了五间上房。
他想起上次那五十两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白白作了个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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