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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章 谣言


  宋绣程说曹天霸重伤,其实是诓骗胡春山,好使其成为她的走卒,因她觉着胡春山不肯帮她跟玉贞作对,是忌惮曹天霸。

  可是,胡春山不知是计,左思右想几天之后,便找来往日兄弟商量:“曹大人出师未捷……”

  旁边一个多少读过几天书的兄弟大吃一惊:“死了?”

  胡春山瞪了他一眼:“放屁,曹大人福大命大,怎么会死。”

  那兄弟给他骂的冤枉:“好像有那么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死,你说曹大人出师未捷,我就以为他死了呢。”

  胡春山没读过书,不知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掐头去尾,觉着自己是掌门,偶尔卖弄一下文采太有必要,可是没卖弄好,气道:“我说的是出师未捷,没有后面那些,我的意思,曹大人打败了,自己也受了重伤,想你我兄弟都是曹大人带出来的,在风云寨时,曹大人不曾薄待你我,而今他受伤生死未卜,咱们该怎么办?”

  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山东太远,想探望都难,于是齐齐反问他:“总镖头觉着该怎么办?”

  胡春山道:“我考虑过了,咱们……得把这事告诉夫人。”

  一众兄弟,目瞪口呆,这就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自己不去探望曹天霸,却要把曹天霸受伤的事告诉乔玉贞,这不是存心让夫人担心么。

  这其实,是胡春山一箭双雕之策,把曹天霸受伤的消息告诉玉贞,说明他这个嫡系兄弟还在担心曹天霸,而同时,也满足了宋绣程的心意,让乔玉贞担心害怕难过,宋绣程会非常高兴的。

  兄弟们虽有异议,但最后还是经不住他力排众议,不得不同意他的决定,于是这天他派了个兄弟去了曹府。

  碰巧玉贞不在家,她在屈白臣的住处,二人正商议,想想曹家堡开一家有规模的典当铺,玉贞以前不屑于经营这种买卖,觉着当铺是吃人的行当,不知有多少败家子为了钱,把家里的物事当了个精光,而很多当铺不正当经营,不知又有多少物事进了当铺的门就休想赎出来,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玉贞的想法。

  这件事是玉宛跟玉贞说起的,事关阮致武,阮家仅存的几间店铺因为阮致文的名声连累,已经是门可罗雀了,没有进项,一家人怎么过活,张茉莉为了救阮致文也差不多是倾囊而出了,没钱,生活水准也就一落千丈,粗茶淡饭,十天八日吃不到荤腥,为此张茉莉有怨言,她能埋怨谁,只能埋怨阮致文,这些事阮致武看在眼里,于是想了个法子,把那尊金佛拿到当铺去给当了,换回来的银子,用作改善生活。

  那金佛玉贞焉能不知,说起来还是阮致文和宋绣程成亲办喜事的时候,自己前去贺喜,然后曹天霸以她之名送了座金佛来,目的当然是撑足她的面子,因为那个时候,乔家正落魄。

  玉贞听后埋怨阮致武,那么大的一座金佛,化成水铸成金元宝或是金锞子,够阮家上下活个十年八载了,何其去当呢。

  玉宛了解阮致武的心思:“他说,舍不得毁了金佛,等有了钱的时候,再赎回来,可谁知那兴盛当的东家黑心肠,二少爷想去赎当的时候,那东家竟然不承认了。”

  玉贞当时很奇怪:“不是有当票吗?”

  玉宛叹了声:“二少爷不小心把当票给弄丢了。”

  玉贞哭笑不得:“这能怪谁。”

  玉宛犹豫了下,开口求玉贞:“四妹你帮帮二少爷吧,他又气又急,差点把人家当铺给砸了,幸好我打那里路过把他拦下了,否则这事就闹大了,闹到官府,你说大少爷刚出来,舅老爷生死未卜,二少爷再进去,舅夫人该怎么活,再说,那店家昧着良心做生意,实在气人。”

  玉贞道:“你该明白,店家也不算有错,没有当票即成为死当,这是规矩。”

  玉宛理屈,可还是央求:“当票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东家也认识二少爷,规矩不外乎人情,怎么能说不给就不给呢,又不是一件衣裳一双鞋那么简单,那是座金佛啊。”

  玉宛好说歹说,玉贞本就想帮忙的,于是亲自去了兴盛当,也知道自己的面子不够大,搬出了曹天霸,以曹天霸的名义问候了那个东家,威逼利诱下,那东家这才把金佛还给了阮致武。

  为此,玉贞觉着自己应该开一间当票,合理经营,专门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

  开当铺,不比开票号,相对简单些,但玉贞还是来找屈白臣商量,其一是觉着自己年轻,阅历不够,经验太少,其二是对屈白臣的尊重。

  屈白臣想当年也是商界奇才,后因失去阮氏之痛,心灰意冷从而上山做了老冬狗子,玉贞说想开当铺,他就替玉贞谋划开了。

  这时曹家有个小子匆匆找到这里,通过外面侍立的松香进来禀报玉贞,说是天下镖局有兄弟去找玉贞,听闻曹天霸在山东受了重伤。

  玉贞听了一惊,正想叫那小子进来问个详细,屈白臣那里慢条斯理道:“贤侄女切莫轻信,或是谣言呢。”

  关心则乱,玉贞也知道以曹天霸的能力,收拾几个倭寇海盗不在话下,可是,曹天霸毕竟不识水站,这正是她最担心的,忙问屈白臣:“世伯如何知道是谣言?”

  屈白臣微微一笑:“很简单,假如曹大人真的有事,能够从山东传到曹家堡的天下镖局,为何没有传到贤侄女耳中呢?”

  玉贞道:“世伯您忘了,镖局干的是什么行当,人家专门走镖,四处漂泊,哪里没去过,什么事人家能不知道。”

  屈白臣颔首:“你说的没错,可关键是,我听说最近那个胡总镖头跟阮家大少奶奶关系密切,不不,现在应该叫人家宋东家了。”

  玉贞凝眉:“您说胡春山和宋绣程?”

  屈白臣点头:“正是,天下镖局的人去找你,应该是胡春山授意,而胡春山,是谁授意?”

  玉贞心底迷雾渐散,长长的出口气:“是谣传最好,不过世伯,您甚少出门,怎么知道胡春山和宋绣程的事呢?”

  屈白臣呵呵一笑:“市井小童经常唱的,不是有这么几句么,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单捉飞来将,老朽也就是一山野村夫,不敢自称诸葛孔明,但可以效仿武侯,即便在家里,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四句市井小童唱的谜语,玉贞也知道,更知道屈白臣这样的呕心沥血是为了帮自己,非常感动:“世伯,一直以来,您为我为乔家做了太多,我本打算让你继续住在乔家的,可我娘说什么传出去不好,毕竟她寡居,而您又一直未娶,所以,委屈您了,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

  屈白臣满眼都是慈祥的笑意:“好孩子,我不委屈,能够帮到你,我非常开心。”

  玉贞心中一直有件事解不开,可一直没敢问,今天话赶话赶到了这里,索性直言:“世伯怀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何您自己不开门做生意呢?又为何一直不娶妻呢?”

  屈白臣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太突然,愣了下,随即笑道:“世伯哪里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而年轻时家也穷,所以没娶妻,等我手里有了些钱财,可年纪却大了,习惯了独来独往,放个人在身边,我还嫌聒噪呢。”

  这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但玉贞感觉也不充分,半信半疑,忽然有了个主意:“世伯您现在也不老,不如我托个媒人,给世伯娶一房妻室吧。”

  任屈白臣一把年纪,也还是给她这番话弄得有些难为情,手指她笑着嗔怪:“你这孩子,连世伯都取笑,我还不老?我再不老就成仙了。”

  玉贞问:“老怎么了,七八十谁还有娶妻纳妾的呢,您到底同意不同意?”

  屈白臣道:“我当然不同意,我连在身边放过丫头小子都不愿意呢,你还说想给我……再说世伯可要生气了,曹大人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成功把话题转移,玉贞按了按额角:“虽然差不多是谣传,我还是不太放心,凡事就怕有个万一不是,所以我写封信过去山东问问。”

  屈白臣赞同,又问:“假如是谣传,你该怎么办?我的意思,宋绣程故意散播这件事,是有目的,大概就是想你因为痛苦,从而方寸大乱,她才有机可乘。”

  玉贞似乎懂了点:“世伯的意思,我该趁机反将一军?”

  屈白臣嗯了声:“正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故意给你送来这么个消息,你也应该给她送个消息。”

  玉贞蹙眉,没懂。

  屈白臣道:“阮家不是一直在寻找阮福财失踪那晚,都有谁看见了阮福财的去向么,你也让人出去散布,就说有人看见阮福财去了宋家。”

  玉贞一惊:“世伯!”

  她知道,这么一传,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宋绣程,也就坐实了宋绣程杀害阮福财这件事,虽然她也怀疑是宋绣程干的,可毕竟没有凭据,且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搞不好会再出人命的,阮致文不知道是什么反应,阮致武还不得直接去把宋绣程杀了给父亲报仇,所以,玉贞不赞成屈白臣的这个主意,并且觉着,屈白臣未免有点狠辣。

  见她如此吃惊的神情,屈白臣摇头一叹:“孩子,你到底还是太像你父亲了,聪明,但太善良,所幸你个性中还有些像你母亲,对谁都保持一定的怀疑。”

  玉贞道:“世伯,我觉着,善良没什么不好。”

  忽然想起什么,问:“您怎么如此了解我娘呢?”

  这话又把屈白臣问住了,脸色讪讪的,非常不自然,借口道:“你舅舅即是那种人,兄妹两个,能差多少。”

  玉贞又追问:“您老该不会给舅舅是旧相识?”

  撒谎其实是件痛苦的事,因为谎言一开头,你便要不停的圆满下去,所以屈白臣选择实话实说:“是,我和福财兄年轻时就认识,我和你爹是朋友,当然也就由他那里认识了福财兄,不过我跟你舅舅脾气不投缘,无法深交,但他现在生死未卜,我也有些难过,所以才想帮着阮家把你舅舅的事查清楚了。”

  玉贞眉头一低,说不上是不是难过,就是心里有些不好受,那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自己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也就可以理解阮致武和阮致武,道:“我当然也想帮着查,可阮家大少爷严厉拒绝,您说,我何必自讨没趣吶。”

  这话倒让屈白臣很意外:“阮致文拒绝你帮忙?”

  玉贞点点头。

  屈白臣凝神想了想:“我以为,他很愿意接近你呢,他拒绝让你帮忙,大概是有他的打算,既然如此,你就不必管了。”

  两人说了半天,玉贞离开的时候,屈白臣还是叮嘱:“我希望,你还是趁这个时候对宋家大小姐反将一军的好,此人始终是个祸患,哪怕以此杀杀她锐气也好。”

  玉贞没有明确表态,不想反驳屈白臣,毕竟是个老人家,但感觉假如真把矛头指向宋绣程,那个女人或许该死,但自己现在还不想杀她,因为,犯不着。

  含糊其辞,离开屈白臣处回到家里,立马写了封信,然后叫人送去信局。

  屈白臣说曹天霸重伤其中有诈,她还是有些担心。

  正心思纷乱,丫头进来禀报:“夫人,有位柳二爷前来拜访。”

  但凡听见柳长风或是柳二爷,玉贞就会烦躁不堪,没好气道:“就说我不在家。”

  丫头领命去了前头。

  果真是柳长风来了,人家今天穿着官服,本就长的眉清目秀,一身官服架着,精神了很多,此时他坐在曹家的敞厅内,随处看着,想着自己不久的将来,官越做越大,这曹家堡的人再也不敢瞧不起他,那个成日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云拂衣,也不敢再瞧不起他,乃至这个成天把自己放在神坛上的乔玉贞,也不敢再瞧不起他,想着想着,他哈哈一笑。

  丫头来了,说曹夫人不在家,他听后,笑了笑:“她在家对不对?她就是不想见我对不对?可我不是以私人的名义来拜访她的,而是以协领大人的名义,告诉你家夫人,明天上午,协领大人要对曹家堡所有商户训话,让你家夫人明天去衙门,若不去,或是延误,便是触犯律法。”

  说完得意洋洋而去,而今他受协领大人器重,春风得意,虽然心里还是惧怕曹天霸,可是不是有人说曹天霸在山东受了重伤,或许小命不保么,所以,他的胆子才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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